放开肚皮吃饭（上）

 我們落好腳，已是晚飯時分，老師領我們去生產隊的食堂，食堂門口已是人頭湧動，社員們老老少少，拿著大瓷碗、搪瓷茶缸，甚至洗臉盆，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的；看到我們來了，就七嘴八舌和唐老師聊開天了。

原來人民公社成立了，隊長告訴他們，馬上進入共產主義了，要放開肚皮吃飯，鼓足幹勁生產。各家的小灶都拆了，全到隊裡的食堂吃飯，有的人家人口多，所以拿了洗臉盆來了。

我們學生都帶了鋁飯盒，飯盛在盒內，菜放在蓋上。量不小，剩下的明天早上用開水泡了當早餐。幸好我帶了醬瓜，食堂的菜不好吃。

每天早晨出工前，大家都會在打穀場上集合，生產隊長會講話，分配每人工作。我們學生都被分配做一些輔助工作。那時的打穀機就是一個轉動的圓桶，圓桶的表面布滿了用粗鐵絲彎繞而成的空心齒，女社員就捧一束稻，將稻穗在空心齒上左右移動來脫粒，我們就將她脫完的稻秸進行檢查，摘下遺漏的稻穗。

上海的秋天有時和夏天一樣熱，俗稱「秋老虎」，打穀機揚出來的灰屑夾頭夾臉都是，儘管我頭頸裡已圍了一條洗臉毛巾、穿了長袖襯衫，還是感到渾身又熱又癢。現在才明白，秋遊是快樂的，勞動是辛苦的。

第二天，隊長分配我們去大田拾稻穗，挑稻大都是男勞力，一根扁擔兩垛稻，他們挑時兩頭都壓得彎彎的。我發現稻田裡也有蚱蜢，稻田裡是泥蚱蜢，灰褐包，草地裡的蚱蜢是青綠色的。我用隨身帶的空火柴盒子裝蚱蜢，還有二隻蟋蟀，那是要送給鄰居張阿哥的，我又感到像秋遊一樣的快樂。

第三天早晨出工前，唐老師要我們在宿舍門前接受訓話。他板著臉說房東投訴，說我們學生在屋後的竹園裡大小便，昨天傍晚他去竹園採竹，腳上沾了一鞋的糞便。

老師說生產隊有公用廁所，要我們務必去那個廁所大小便，要文明如廁。

實際上同學們也有苦難言，參加勞動後，胃口都大了，而且又是盡吃，當然也拉得多了；更重要的是，那個男廁所的門是關不上的，總是露出二寸寬的縫；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，二個便位四周都是乾糞漬，即使想蹬上去大便，也無處落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