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早上队长也在发脾气,说有人用米饭去喂猪;队长说白米饭喂猪,要天打煞的。一个四十多岁、老实巴交的汉子嗫嚅着说,是孩子吃剩的剩菜,天热都变馊了,才倒掉的。队长喉咙更响了,剩
那天早上队长也在发脾气,说有人用米饭去喂猪;队长说白米饭喂猪,要天打煞的。一个四十多岁、老实巴交的汉子嗫嚅着说,是孩子吃剩的剩菜,天热都变馊了,才倒掉的。队长喉咙更响了,剩菜都是用面盆装的?从那天起,食堂改为按人头定量供应,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减半。
第五天早晨出大事了。唐老师早起,抽着烟在外面溜了一圈回来,马上急吼吼叫我们开会。我们急忙起身,半着衣服排好了队。看样子老师真的生气了,长脸拉成了方脸,脖子爆青筋,说:你们不文明,你们不但不文明,还不道德,没教养!他大声问昨晚谁去野山岗大便的?没有人回答。
唐老师突然大吼一声:那是人家的祖坟呀!你们,你们……他语不成句,最后要求我们排好队,带好铲子、箩筐和废报纸,不让吃早饭,一起去铲粪,给人家祖宗道歉。我们真没想到会出这样大祸,大家都垂头丧气地跟着。
可奇怪的是,在乱岗堆上找不到粪便,有同学眼尖,说好像是被人铲过了。大家心里都非常歉愧,自己拉的屎,怎能叫人家打扫呢?事情闹大了,肯定也传开了。我看见房东老田拉着唐老师在悄悄说话,唐老师面有喜色,不断在点头道谢。
出工前唐老师告诉我们,房东为我们解决了上厕所难的事,决定在他的柴屋辟一个厕所,还负责打扫。这是贫下中农对我们的关心,希望大家要保持厕所的整洁,并要求大家保密,不要对外去讲。唐老师前半段讲话我是懂的,但为什么要保密呀,我有些纳闷。
下午收了工,我们都轮流去上新厕所。它不远,食堂的后面,后面的白墙上有「人民公社万岁」的红字标语。那个进深不足十米的柴房,在两个柱子间用铁丝拉了一个布门帘,铁丝一端挂了一条青花土布毛巾,有人如厕时取下毛巾,离开时再挂上。帘后有一个农村用的干净粪桶,比上海手拎的马桶高了点,但还可以将就。同学们非常高兴,我知道唐老师也很高兴,我看见门帘后有依依的香烟白烟。
生产队长没有高兴。那天早上他大怒,说国家让你们放开肚皮吃饭,但还要大家鼓足劲生产;现在有些人吃饭打冲锋,做事磨洋工,出工迟到,小个便要半小时,一垄地,说是翻过了,野草还是老样子。队长管队长讲,社员们一副爱理不理样子,抹了抹刚吃完早饭的嘴,扛着锄头出工去了。
为期二周的秋种秋收终于结束了,明天我们要回上海去了。可傍晚去食堂打饭时的热闹现象都不见了,没有一个社员,只有我们学生。唐老师去问炊事员是怎么一回事,炊事员说食堂不办了,今天是为我们学生做的最后一顿晚饭,社员们已是各家小灶重新开火。
人回到了上海,心里还是搁着二个问题:坟堆里的屎是被谁铲的?房东为什么要对厕所保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