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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书馆往事

我少年时,常到本村西边的书馆(又称家塾)走动。这幢书馆是由村民在建村后集资筹建的公共财产,书馆是一座用青砖、杉木梁、瓦面建成的分前后座的平房,由前方正门进入后,是天井和两

 我少年时,常到本村西边的书馆(又称家塾)走动。这幢书馆是由村民在建村后集资筹建的公共财产,书馆是一座用青砖、杉木梁、瓦面建成的分前后座的平房,由前方正门进入后,是天井和两个外廊,后座是正厅和两侧房廊。正厅后墙筑神坛,上置祖先牌位和观音菩萨神位,还有椅桌台凳、碗碟、炊具、厨房杂物,一应俱全,村民喜庆也可以在此设宴招待亲戚朋友。

 

书馆曾用作私塾,教读古文,后来乡里建了六年制小学,学童们都到小学上学。书馆既是村中耆老仕绅议事的场所,书馆也是村民经过一天劳碌后,聚在一起聊天和休憩的地方。

 

在我的记忆里,乡间每年元宵节有为去年村中出生的男丁,在书馆举行开灯的隆重仪式,又称点丁灯,饮丁酒仪式。村民按过去一年,添了多少男丁,点燃同样数量的花灯,悬挂在书馆或祠堂的大堂横梁上。

 

花灯用彩色纸张扎造,花灯上下均有飘带、绒线球,飘带上书写如平安富贵、状元及第、添丁发财等代表父母心意的吉祥词句。花灯上也写着婴儿的名字,还夹些生菜、大蒜、青葱、铜钱等吉祥物,希望祖先庇佑。

 

与此同时,每个添丁家庭都会在祠堂或书馆设九大簋宴请宗亲,非常热闹。我因躲避战祸,出生后不久即离乡背井,直到抗日战争胜利才回乡,当年已近十二岁才补办开灯仪式,算是特例。

 

书馆也是村中叔伯兄弟聚集、谈天说地的地方。盛夏多在室外听老人讲故事,其中列醇伯讲「三国演义」,声调高低抑扬,表情千变万化,引人入胜,讲到结尾,总被听众用热烈掌声要求多讲一段。

 

听众中,大人多用大碌竹抽水烟,有的是自备,其他是公用,也有抽自制熟烟卷的「尖唛」,因烟上尖下阔得名。各人吞云吐雾,多么惬意。

 

小孩则在户外嬉戏、捉迷藏,有的玩弹玻珠,或在斜置的砖头上滚双龙铜板,他们天真活泼,有时也引起大人们注意。

在冬季,收割晚稻后,是农闲时期,来书馆耍乐的人更多了,可以说不分昼夜,男性老少都有。他们喜欢开台打麻雀,也有的玩牌九、玩朴克牌,如斗地主、梭哈、吹牛、二十一点等,还有玩打骰、鱼虾蟹的。打麻雀台有抽水,用作深夜时煮夜宵费用。当年在书馆玩乐的成人或小孩都尽情欢乐,消磨时光。

过冬后,春节来临,是小孩最喜欢的时光,因为有新衣穿,还可以索取红包、放鞭炮。各家各户拜神祭祖,除夕吃丰盛的团圆饭。祠堂阿公祭祖、杀猪,每户男丁分到猪肉;我家有男丁四人加上在外地的伯父有妻妾两房,男丁七人,分的猪肉归我家所有,众人羡慕。

 

此外,节庆一个接着一个,热闹非凡,有元宵节、闹花灯、跳楼接菩萨、烧冲天炮等,都是村民最高兴的欢乐时刻。

 

光阴似箭,时移世易,随着社会制度改变,人口外移,书馆人影稀少,村民各自在家里活动。在大跃进时期,生产队在书馆开设公共食堂、打钟开饭,全村村民都到此排队领饭,曾经热闹一时,但维持很短,就散伙了。书馆也因年久失修,瓦面漏水而部分倒塌;在改革开放前我曾回乡,与我同龄、已白发苍苍的兄弟陪同我前往童年耍乐的书馆,却看到书馆残垣断壁的情景,悲从中来。

 

改革开放后不久,村里海内外兄弟建议集资重修书馆,尽量使其恢复原貌,我也略尽棉力,捐助交由纽约乡亲带回去。后来书馆重修后,村中兄弟寄来书馆新貌的相片,虽然景物相似,但人面已非!

 

当今村中形势也今非昔比,很多人已移居城镇或海外,即使仍居住村内,各家各户都有电灯、电话、宽频电视、卡拉OK,并安装自来水管,无需到河边或水井挑水,出入也以摩托车或汽车代步,单车几乎已被淘汰。村童手中也在滑手机玩游戏、听光碟音乐,到书馆耍乐的人,更不能同日而语,真令人不胜唏嘘!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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