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窗外,一朵朵白云贴在蔚蓝天上,就像孩子躺在妈妈的怀里那么舒适无忧。她想起那本老师送的故事书,其中有一页一家人在湖边野餐的插图,湖上的天空挂着一朵朵的白云,就像眼前的
看着窗外,一朵朵白云贴在蔚蓝天上,就像孩子躺在妈妈的怀里那么舒适无忧。她想起那本老师送的故事书,其中有一页一家人在湖边野餐的插图,湖上的天空挂着一朵朵的白云,就像眼前的景色。那是个幸褔快乐的画面,是个不属于她的画面。望着那些白云,她的心似乎被什么牵动着,她渴望拥有片刻的快乐。想了想,她决定去附近的河边野餐。
平时河边是邻近孩子消磨漫漫夏日的好去处,可是她不愿意和他们混在一处。尤其有几个爱作弄她的孩子,她更是避之惟恐不及。不过她知道那些孩子不会一大清早去,暑假期间他们都起得晚,去河边都是午饭以后的事。
她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碎花布连身裙,花色虽然洗得泛白,但比起其他的衣服,这算是最好的一件。
她用饭盒装了点前晚剩下的白饭,在饭上整整齐齐放上两条萝卜干,然后装了一壶水,再带上几张旧报纸,就怀着兴奋的心情出门去了。
她家是在村子边缘,附近错落着几户和她家一样简陋的砖房。清晨除了鸟鸣,四周一片寂静。
小河离她家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,爬上小坡,坡下就是流水清澈的小河。前阵子连下了几天豪雨,河水看起来十分湍急,她决定就在小坡树荫下野餐。
她在地上铺好旧报纸,端端正正坐在上面,打开饭盒和水壶,开始她的野餐。四下无人,只听到淙淙水声和吱吱鸟鸣,晨光轻洒在水面上,也透过枝叶轻抚着她的脸。天地似乎只属于她一个人,她感到很快乐,连嘴里的白饭也变得香甜无比。
正当陶醉在她快乐的小天地里,她突然听到了脚步声。
她回头,看到一个陌生人正大步向她走来。她直觉站起身,收拾起地上的东西,回身就走。但是没走几步,那人追了上来,一把抓住她的衣领。她惊叫着,手上的东西散落在地上。
陈旧的衣服经不起拉扯,立刻被撕裂开。她试着逃跑,但瘦小的她怎抵得过那粗壮的陌生人,她像只无助的小鸡被抓在那人的眼前。那人眼里布满血丝,浊重的呼吸声里散出浓浓的酒味。她拼命挣扎,然后歪过头用力咬住那人手臂,那人痛得松了手。她顺势一推,那人没站稳,摔倒在坡地,身体向河边滚去。她捡起地上饭盒和水壶,没命地狂奔回家。
回到家,关紧门,全身颤抖着几乎站不住。然后她换了衣服,流着泪,万分不舍地把撕破的衣服用报纸包好,藏在她的木板床下。
第二天她听到人们在说,村里一家人外地来的亲戚,去朋友家喝了一晚的酒,不知怎的,从坡上失足摔落,撞死在河边大石上。
她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,但是从此她学到要保护自己。因为这世界没人能给她应有的保护,她只能靠自己。她甚至对她爸爸也开始保持着戒备,她害怕当她爸爸全身酒气、满眼血丝的时候,是不是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。每当她闻到她爸爸身上有酒味,就会躲得远远的,晚上睡觉也会用椅子,挡住她房间那扇薄薄的木板门。
她就这么生活在恐惧的阴影里,直到她考上公费的师范学校,搬进学校宿舍为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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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拿起相片,凝视好一阵子,接着说:这相片是那年学校园游会,她的老师看她孤孤单单,没任何亲友参加,大概想让她高兴,所以帮她照了张相片。你看,她照相也不会笑,还是苦着张脸……我已经把她忘了这么多年,为什么最近老想起她……
母亲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我知道人有遗忘的本能,把痛苦的事件埋在记忆深处,不让见天日。但遗忘并不等于消失,一旦出现缺口,压抑的记忆将一件件浮现眼前。
我搂着母亲,把脸贴着母亲花白的头发上,却感觉是在安慰那无助的女孩,别难过!你的努力早就有了回报,一切都过去了……
母亲的状况逐渐恶化,但那女孩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,仿佛从幕后缓缓走向幕前。她好像站在我的眼前,我几乎能触碰到她瘦弱的身体。母亲说。
妈,您别为那女孩遗憾,她生活得很好,先生和一对子女对她又敬又爱……
弥留前,母亲睁开双眼对我说:我终于看到那小女孩在对我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