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中的野生鱼多是乌涂涂,一种小鱼,大小仅筷子粗,寸长,烤干后骨酥肉香;另有鲫鱼,小约两、三寸,大的约有半斤,还有河鳗、河虾、河蟹,偶尔也有塘中溜出的草鱼、鲢鱼、鲤鱼,遇上捞起二、
河中的野生鱼多是乌涂涂,一种小鱼,大小仅筷子粗,寸长,烤干后骨酥肉香;另有鲫鱼,小约两、三寸,大的约有半斤,还有河鳗、河虾、河蟹,偶尔也有塘中溜出的草鱼、鲢鱼、鲤鱼,遇上捞起二、三斤的大鱼,我们都欢呼起来。
有时,我们就堆在凉棚里几块木板架起的榻上听依伯讲旧事,他说现在(六○年代)人多,河水不如旧往洁净。
五○年代及之前,河里的鱼虾蟹很多,河蟹迁徙旺时,一潮汐可捞到几桶;春初,鳗鱼苗从闽江口入内河而上,多是在夜半潮高时,每翘起一罾,罾底和筷子粗细长短一般的鳗鱼苗足有小半脸盆。兜起挑起它鱼,把鳗鱼苗倒回河里,因不中吃,那时也没人工养殖鳗鱼。依伯说,现在每天捞点小杂鱼,可值一、二斤大米,反正人老无事做,找点贴补,恐怕再往后成本都不够。
夏日的午后,玩水后的我们都喜欢去帮依伯撬罾,木杠「咿咿呀呀」地转动着,凉风掠过水面。看着河水涨潮,清亮的闽江水涌入,河面慢慢涨高,是罾鱼的好时候。河水退潮,露出河边淤泥,许多蟛蜞爬来爬去。
有时,有航船过来,则吊起罾网让船下过,依伯和艘公用乡音打着招呼,常来常往都熟,艘公还会用带来的海味换依伯的鱼。罾鱼的日子悠悠然的。
然而,就在这悠然的时光中,我亲历了孩童时候最惊心的事。一日午后,我们正罾鱼,从西北的天空却传来一阵轰呜,抬眼看,西北的天空画出一道白色的航迹,是我们熟悉的喷气式军机。
突然间,航迹前的天空依次绽出五、六朵黑黑黄黄、圆团状的烟云,纵横成一线;几秒钟后,就从烟云的方向传来一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整个福州城仿佛都震动了。惊魂之时,西北天空钻出架飞机拖着浓烟往下栽,机身越来越大,机后闪出一粒小白点,白点往下渐变为白团,白团下又现出个黑点。哦!是降落伞和人。远处马路上军车轰隆隆地响了好一阵。
第二天,报纸称昨我击落一架窜犯我东南沿海的美蒋军机,并活抓蒋军飞行员一名。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战争的威胁。悠然的日子,危机离我们不远。多年后听到侯德建唱到多少年炮声仍隆隆,心里真有感触。
六○年代中期,随人口增加和工业污染,福州运河已成污水沟,虾蟹绝迹,纵有几条活鱼,鱼身都有浓重的机油味而不可食用。我小学毕业那年,依伯拆了撬罾。运河上所有的撬詈也于这前后一、二年消失。我们是最后见过的人。
近年,我回到故乡,漫步运河边,河水已清澈不少,罾却不见。脑海浮现出那幅撬罾图,但耳边仿佛轰响着那惊心动魄的炮声。台海平静了几十年,两岸的炮声还会响起吗?